从1990年我走进医科大学选择儿科这个职业起至今已有24个年头,当年的“美少女”已晋级为具有高级职称的儿科医师。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选择成为儿科医师,如果有什么的话可能就是:我父母是小学教师,他们喜欢小孩,整天与孩子打交道,整天乐悠悠(精神上),按父亲的说法就是逍遥派,与学生的家长也打成一片,相当受人尊重。我从小身体瘦弱、胆小,心理素质欠佳,私下里一对一的谈话可以,上讲台绝对是对我的折磨,但我也喜欢小孩,喜欢他们脸上灿烂的微笑,所以我自愿选择做了一个儿科大夫。
当了儿科医师才知道儿科医师可不是谁都干得来的。你要对尖叫、哭吵有着超于常人的免疫力才行,还要随时准备迎接突如其来的“圣水”,让你工作到一半不得不换件衣服。小小孩生病了不会表达,你得从他的表现来猜,同样是哭声,有得是饿了,有得是肚子痛,有得是疝气嵌顿了……,最难的不是给小孩看病,而是搞定秉性各异的家长,有时候甚至要充当调节员,解决夫妻、婆媳等家庭矛盾。儿科医师和家长往往都是为了孩子好,可是,家里老人又有自己的偏方,网上也能搜索到千奇百怪的理论,隔壁大妈更是一套一套的育儿经验……,对于腹泻的患儿我们会要求家长给予正常的干净、清淡的饮食,对于高热的患儿我们会说可以洗温水澡物理降温,于是常常有家长说:“医生,别人说我孩儿拉稀不能吃了”,“医生,我孩儿发烧,奶奶说不能洗澡”……,我们会怎么跟她们说咧?我们会笑着说“你们只听别人说,为什么不听我们(医生)说咧?!”,家长们听后都会慧心一笑。这,就是医学作为一门艺术的闪光之处:策略性的用词、耐心倾听,都能让家长急躁的情绪变得缓和,也保证了孩子得到最合理的治疗。
作为一名普通的儿科医师,每天的工作就像海底捞针一样。在没完没了的发热、咳嗽、呕吐、腹泻、湿疹、尿疹中,可能会藏着一个先天性免疫功能缺项的病人(纤毛不动或WAS?)。众里寻他千百度,这才是一位高明医师的职责。在每日的工作中,总有些具有挑战性的病例,你必须如履薄冰,时刻保持警惕,马虎不得。了解病人的既往史、家族史,比如记得他是个早产儿,他有个哥哥1岁以前不治身亡或者患有牛奶蛋白过敏或者亲属中有过敏性鼻炎患者,会让我们对每个病人身上大大小小的谜团有着更深刻的见解。
成功的儿科医师应该还是个不错的“教育家”。向家长的宣教做的越好,你这个儿科医师就做的越好。告诉他们发热只是个症状而不是疾病、咳嗽是人体呼吸道正常的清洁功能、腹泻症状大多会自己好转……,用循证医学的概念把问题简化,在不违反医疗原则的基础上让家长也参与到患儿的诊疗计划的决定中,能免去很多的麻烦。
在这些年的工作中,我深深体会到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是儿科医师的职业支柱。但是到了现在这个社会转型期,儿科的现状与趋势实在令人不安,工作和精神压力巨大,待遇与付出不成正比,被人恶意误解,医患纠纷频发,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职业尊严消耗殆尽……。我们也曾经想到过放弃,想到过离开,但当看到被自己抢救过来的小生命再次绽放出迷人的微笑,听到自己接诊过的小孩在电梯里叫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总会去想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这一行——为了孩子们的微笑。坚守自己的承诺,坚信儿科的困境只是整个医疗体系的一面镜子,儿科诊室的喜怒哀乐也是转型期社会的一面镜子,这时候,我们还是那个“金不换”,虔诚的等待下一次“圣水”的不期而遇吧。
黄娟